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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震云作品研讨会:陈晓明-汉语的天成之作

http://book.sina.com.cn  2009年06月03日 14:53  新浪读书
陈晓明:这是汉语的天成之作
陈晓明:这是汉语的天成之作

  6月2日,刘震云酝酿三年的小说《一句顶一万句》作品研讨会在京隆重召开,与会的评论家高度评价这部作品。会议由著名评论家、《人民文学》杂志社主编李敬泽主持。

  陈晓明:这是一部值得解读的作品。当时安波舜和黎波想让我为书写几句话,我都写好了,但一直没能发给他们。他们以为我不喜欢这本书,但其实我非常喜欢这本书,当时我非常忙。当时想说的是:这是汉语的天成之作,一部幸存的意外之书。

  我想从汉语写作的幸存意义上解读这本书。我读这本书的白皮书是晚上读的,这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当时我没办法把它读完,每到放下时都会遗憾。这本书让我深深震撼。这让我意外,超出了汉语文学的想象。这本书我也与敬泽说过,再给予多高的评价都不过分。这部书是这么多年来让我最震撼的书。

  第一,善于幸存的孤独的问题:安波舜解读到了这本书的孤独。给我更深的印象是“幸存”。这又会扯到德里达那里,他谈到他在墓地里致的悼词,朋友死了,今后也有朋友为我致悼词。我也会死去。这是向死而生,生命的悲哀就在于一生下来就知道自己会死。我有这么多朋友和亲人都死去了,我是幸存者,他是这样思考生命的存在的。刘震云的书里,乡土中国有历史的经验,这样的背景在刘震云的书中不是太亲切的,他通过传教士的经验看到乡土中国的人,看到一种接近死去,渴望再生的经验,他通过爱欲、家庭伦理来表现。在他的书里,他要找说话的对象,这样一种孤独感。找不到知心朋友,是因为朋友活着,但背弃了,老杨让杨百利去读书,因为听了老马的建议,家庭都要算计,兄弟的关系都瓦解了;朋友之间的寻找当中,朋友都要擦肩而过,他的朋友仿佛都离他去死。这样的经验是深刻的创作性的经验。

  作者找的是友爱的问题,它既是一个西方基督教中的问题,也是中国哲学中的问题。中国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弟的伦理在西方是个联邦共同体的问题。小说中对友爱的书写是至今为止最淋漓尽致的。触及到的主题是我们文化的最根本的病症。我们说到文化中所有的存在,归根到底是个友爱的问题。中国的政治是非常简单的,政治模仿家庭,从先秦开始就强调孝。政治的根源就是友爱的问题,这是历史问题,又是哲学问题,文化问题。刘震云写的是乡土中国,但要打穿的是中国几千年来最根本的友爱的政治。家庭伦理和友爱的关系构成的纽带他写得非常淋漓尽致。我们谈的孤独要从友爱这个角度来理解。在国际上,这个问题是个政治问题,这已是未来面向的非常重要的问题,中国是和谐社会,我们试图构建友爱时代,这是中国寻找新的友爱政治的根本命题。

  第二,乡土中国的流浪经验和家庭伦理的重建。小说写的是流浪,第200页中,大家可以读到巧玲丢的了那一段,杨百顺“所有的坎坷加起来,都比不上巧玲丢了。”杨百顺是个流浪汉,他的经验不是乡土中国的主流经验,是三教九流的经验。主流经验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耕经验。流浪者的经验总是有离家的愿望,他们的经验与主流经验是冲突的。他们是不安分的。小说里没写麦子黄了,写的都是东奔西跑的人,这些人与家构成的关系让我们思考家庭伦理。解构家庭伦理是刘震云小说的一贯主题,最明显的是《故乡面和花朵》,里面只有姥姥没被解构,小说结尾出现了《水浒传》的故事。刘震云的小说中对家庭伦理的解构和建构是他的写作的纽带。

  巧玲与家庭的关联是最重要的。曹青娥是捡来的,重新建构的家庭没有血缘关系,这种重新的书写,闻家的经验,家的解放,他者的伦理,捡来的孩子强烈的内在情感,表现了中国式的波西米亚经验。波西米亚经验是:偷来孩子,让他们走钢丝,这句话被杰姆逊牢牢记住。这是人类经验中最让人惊异的家的经验。小说中的非主流的农业经验在这里得到了表征。

  第三,小说在叙述方面是把叙述变成了哲学,作者拒绝叙述。小说中的人要找人说话,每一个故事都无法继续讲述,每个故事都讲到了别人身上。说到杨百顺读书,说到老汪教书,说到老汪教书,又说到老汪家的长门赋。这么短的叙述都不可叙述,每个叙述都这么艰难,每个故事都是歧义的,都要侵犯别的故事,被别的故事侵犯,这是对叙述学的挑战,这是汉语的叙述。中国的叙述都是借鉴西方叙述方式的。刘震云一直在与此在抗争,与时间抗争。他写了无数故事,它几乎不可概述,它拒绝概述。这是作为汉语写作的意外经验,叙述变成了哲学,最后是哲学在起作用。如此悲剧的叙述、绝望的叙述变成了哲学。这部作品的嘲讽不再是直接的语言的表露,而是句子的游戏的游戏。故事根本不成立,要被别的故事替换、蔑视、消解,这个巨大的嘲讽便是巨大的虚无,是新伦理的建构。

  刘震云上顶《水浒传》,横顶《百年孤独》,下顶王朔的《我的千岁寒》。

  我非常喜欢《水浒传》,刘震云也非常喜欢,《手机》最后我们也读到了类似《水浒传》的叙述。《水浒传》的文学价值远远超过《三国演义》,至少与《红楼梦》相提并论。这部小说里也写到了一百单八人,是当代的《水浒传》。

(编辑:陈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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