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文学作家徐刚《大森林》诗性语言书写着生命之歌

2017年09月21日17:06   新浪读书   微博
《大森林》  徐刚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大森林》  徐刚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历时七年,数易其稿

  一部兼具诗性与史性的森林文化史

  《大森林》的任一章节,都会令你思接千载。

  树参与人类的生存,也参与人类的死亡。森林的历史,即为生命的历史。《大森林》是一部跨越学科、超越体裁的自然文学创新之作,是一部用诗的语言、史的考证精神、报告文学的现实意识统领完成的前所未有的森林文化史。

  全书共二十三章,包括云南山水、大漠胡杨、森林文化说、林中路等,林改的内容、森林植被的现状也作为其中的重要章节予以呈现。作者将史笔和诗笔相融相间于不同章节,森林中诗意的瞬间、神性的细节,鲜活生动于全书。作者博览群书,博闻强识,在这部关于森林草木的四五十万字的大著作中,随处用典,事事有据,上下五千年,纵横捭阖,在历史与现实中穿行,在知识与信息的海洋中游弋。

  本书具有重要的生态文学价值和史料价值。作为著名的生态文学作家,徐刚执着地热爱并书写着草木,《大森林》是他在生态文学创作方面的又一重大推进。正是徐刚的写作,在现当代百年文学史上,率先把文学即人学,转而成为人与自然之学。

  作者简介

  徐刚,出生于长江口之崇明岛,世代农人之后,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青年时以诗歌成名,散文继之。著有《抒情诗100首》 《徐刚九行抒情诗》《徐刚诗选》及散文《秋天的雕像》 《夜行笔记》 《徐刚散文选》等。自1987年写《伐木者,醒来》始,专注于生态文学之写作,著有《中国:另一种危机》 《中国风沙线》 《绿色宣言》 《守望家园》 《地球传》 《长江传》 《国难》 《沉沦的国土》 《大坝上的中国》 《大山水》 《荒门:徐刚散文》等。于传记文学也有涉猎,有《艾青传》 《范曾传》 《袁世凯传》 《梁启超传》 《先知有悲怆:追记康有为》 《崇明岛传》。

  《大森林》后记:我心有风景

  《大森林》的写作始于2010年,囊括了从史前到历朝历代乃至当下森林草木,体制沿革之种种及文化流变,年代久远,资料繁累,涉及植物、地理、气象、文学、历史、考古及文化人类学等多种学科。徐刚不自量力,以七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钩沉拣选,从书名到内容到文字力求诗性兼稍具史性的写作,反复删定,乃有此书。所得的体会是,我自认为熟识了解的森林题材,其实所知者表象居多。森林的历程,在某种意义上即是社会发展的历程,也是文化的历程。我只能边写边学,边学边写。谓之艰难,并不为过,然在这过程中,天地草木赐予我的美妙、享受,无可言喻!

  本书是我对森林草木之沉默而高贵的心灵倾诉。君见草木乎?或屹立山石,或隐于陵谷,或在荒野,或在大漠,又或显现于城市的水泥丛林,人山人海间。其高,其伟,可望天,可蔽日,可撩云,可拨雨。唯野草细微,虽小,有大美,有大用。结籽也,鸟雀可食;开花也,招蜂引蝶;鸟雀食之而鸣,人得闻天籁也;蜂蝶绕之而飞,人得见天姿也。放眼自然,树无声,草不言,它们参与人类的生存和生活,却不以奉献为奉献,存乎天地之间,只以温柔面世,沉默而高贵也。

  人类对植物利用最广,受益最多,而轻视忽略亦最久,以国家保护动物大熊猫为例,倘无箭竹,大熊猫吃什么?不得食即不得活也,谈何保护?可是箭竹之类,包括数以千万计的可食可药之野草,尚未得到国家法律意义上的保护,为拯救我们自己计,我相信在广泛的意义上,为野草立法,当非痴人语。中国是野草大国,野花大国,但较之非洲的荒野草原,其野性仍逊色不少。当世界人类作为大自然的关注者,为大型哺乳动物狮、虎、豹、象、角马等种群和数量的锐减而忧心忡忡时,电视屏幕上展现的非洲马赛马拉的稀树、荒草以及蛰伏于河流中的巨大鳄鱼,荒草丛中款款而行的大象,疾速奔行的虎豹,无不显现着风生草动,浩然霸气,野性张扬,惊心动魄的生命时速。还有弱肉强食的牺牲和智慧,此大地之生机也。

  但愿这不是最后的野性。

  高扬理性的旗帜,被理性重重包裹的人类却不知:野性即天性,野性的缺失,便是天性的缺失。那么,要回到野蛮吗?非也,倘若人类不为无休止的发展与财富困顿,多一点温情的目光关爱森林草原,并和那些野生动物们的美丽的目光相交接,在心里说,“你是我的风景,我爱你!”斯时也,人性中便油然而生出人间已难得的天真,这天真中就包含了野性,或可说,天真即野性也。天真或者野性离我们遥不可及吗?不是,思之行之,即可。如孔子说仁:“斯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又:“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仿佛我是在偶然间,由写诗而写自然文学的,20世纪80年代中,大兴安岭大火烧灼我心头:森林与人类是何种关系?中国的森林现状如何?又恰逢我敬重的一位朋友从武夷山归京,找我说:“武夷山有个人物叫陈建霖,为保护树木立‘毁林碑’,身处困境而不屈不挠,你可一写。”其时我已从《人民日报》调往《中国作家》编报告文学,于是请了一个月创作假,直奔武夷山与陈建霖彻夜长谈,采访山民,踏遍山上毁林处。陈建霖少小时在福州的一所教会学校求读,课本之一便是《昆虫记》,那时从福州回武夷山可以坐船,山上合抱粗的大树、古树数不胜数,在草莽间寻找、识别昆虫,那是陈建霖对武夷山至珍至爱之始?与陈建霖朝夕相处了半个月,从此草木摇曳于心中,《伐木者,醒来》由此开始。

  武夷山和陈建霖还唤醒了我从小便与农人、田埂、田埂路上野草及大芦荡为伍的记忆,野草中有蒲公英,白色花絮会随风而飘;有马斑草,板结稳固田埂路;还有开着碎花点的花被单草,而马兰头、荠菜则清香可食……曾与几个小伙伴在芦荡中捉蟛蜞,几乎迷失,找不到回家的路。问过母亲:“芦苇是谁种的?”“天生的。”天怎么生?天何以生?见过涨潮时芦荡被淹没,潮退后,芦苇有的折损,有的伏地,几天后大芦荡伟岸依然。其奋不顾身,迎面大潮,为护岸也。大堤内外便是农田、炊烟、鸡鸣、狗叫,芦苇以纤纤风骨成群结队连片成荡守望于长江边沿的荒野湿地中。我的《守望家园》的书名,即为孟子“守望相助”及大芦荡启发而得。

  我庆幸自己身为崇明岛人。

  我少小年代为崇明岛荒野湿地浸润而湿漉漉的心灵,后来一直伴随我浪迹天涯。

  20世纪80年代中国环境文学、生态文学,我称之为自然文学兴起,其背景为:在文学为政治服务而笔墨远离草木之后,适逢改革开放及思想解放,又因中国生态环境的恶化,而有一些作家开始以人与自然为题材,呼告荒漠化之迫近、水污染及保护森林,《大森林》中有专章记述。我想多说几句的是,这一今时崭新文学门类的出现,是有根有源的,其根源即为中国传统文化,即为《诗经》《道德经》《孟子》《庄子》等。所谓崭新是指现代而言,其实是接续传统、经典和先贤之作。同时它也受到了西方诸多自然文学作家,如爱默生、梭罗、卡逊、莱奥波尔德,俄国人普里什文,乃至歌德、惠特曼、大哲海德格尔等人的影响,还有罗马俱乐部的一系列作品。中国自然文学与差不多同时复兴于八十年代的美国自然文学有异曲同工、中西合璧之妙。中国此一时期自然文学之特点:因为似乎是突然面临的环境恶化——在这之前我们被告知凡生态灾难,唯资本主义国家才有——事实上当时中国荒漠化、水污染已经威胁到了国土安全,家园生命。因此故,中国自然文学大多以呐喊开始,苇岸例外,他笔下的村庄麦田和雪等等,笔触已入自然之堂奥了。稍后,中国自然文学渐次深入至家园土地,草木虫鸟,渐富诗性,于中国传统经典中汲取营养,其格调及语言文字有极强的汉语文化特色,而在中国当今文坛上独辟一径,自成一格,读者或谓:此徐刚说徐刚乎?然,亦不尽然,书中自然文学一章所记中国林业出版社出版的《美丽中国》一书,作者皆无名者也,因为生活在山林草木,荒野僻壤,受大自然的启迪更加直接深刻,目睹山花野草的涌现,有着地方特色的语言随之涌现,其中有美文,如《笔意额尔古纳》,徐刚不及也。

  本书的书名从最初的《林中路》,到《中国森林文化史》,到最终定名为《大森林》,颇费周折,伤透脑筋,《林中路》是我应国家林业局之邀,于2010年上半年采访中国集体林权制度改革后写成的报告文学,发表于2010年7月31日《人民日报》八版,见报时题目改成《林海苍茫,路在哪里?》限于篇幅只写了福建、江西两省。整整一年踏访了广东、广西、云南、海南、浙江、东北等几大林区,所采访收集的资料记满了八个笔记本,足可成书,问题是“林改”过程大致相同,行文难免重复;其二,林改是中国林业的一次伟大变革,但如略去森林本身的丰富多彩,就成了某项政策的宣传品,非文学也;其三,森林从发生到毁灭又重生,使原始地球变得温柔,又生出各种植物、动物乃至孕育人类,进一步的探询和追问,便是随人类出现之后文化的发生了,人类生存、生活、创制之全部,孰能离开草木?况树皮成纸,竹子为简、竹管毛笔问世、“板屋”即木构建筑大行其道,如此等等,便由《林中路》改名为《中国森林文化史》,书中有从三皇五帝的神话传说到历朝历代的森林状况、体制沿革,文字与文化的发展,其非史乎?史也。删改第二稿清样时,再综观全书,森林草木,我所依托者,森林文化亦为森林之延续以森林为载体。与一位朋友谈及书名,有同感,不如改名为更能包容的《森林》。几经推求,定名为《大森林》。

  《大森林》中各历史时期的森林史料,均采自陈嵘先生所著《中国森林史略》,史念海先生的《河山集》《南方草木状》《植物名实图考》及竺可桢先生大著等,上述人物皆为吾师也。

  关于草木,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写草木之沉默而高贵,亦因观察倾听而得,察乎草,听于木,皆无声,却能感觉到大地高贵之涌出。高贵者必非喧哗者也,大沉默有大高贵。读者万勿以为写沉默而高贵者,其亦沉默而高贵。40多万字,沉默乎?喋喋不休,谈何高贵?我爱草木,心向往之却真实不虚。那大约也是因为造物主把我的生命,置放于江海沙岛大芦荡中,兴趣使然。少小时除了玩耍,还别有所好,跟着种地的母亲在田边地头,看棉花、稻秧、麦苗、油菜等庄稼,以及别的青草(乡人从无野草说)。甚至会在早春时节,趴在小河沟沿上看芦芽出土,两天后三天后长高了几许?如此等等,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种子落进了我心里,驱使我牵挂着大地的秘密——比如油菜——它必须在严寒时栽下秧苗,然后等待小雪、大雪。雪花纷飞,野田皆白;冰消雪化,油菜挺拔;清明前后,菜花金黄;乡野弥漫着油菜花香,大地芬芳。人在田间走路,人便与蜜蜂同行,然后结实,细长的油菜荚,细小的油菜籽,榨菜籽油,起油锅炒菜,油香袭人。那油香即花香吗?那花香是在冬日严寒雪被下大地孕育出产的吗?油菜花香的牵挂,实为书中“芳香与温柔”一章构想发端,却书之后记,私心留为《大森林》之余香也。

  我试着在《大森林》的写作中,以史笔和诗笔相融相间于不同章节,使生动繁多的大森林中富诗意和知识、神性的细节,鲜活于无史至今的空际和时际,与读者诸君同呼吸共嘘叹,可焉哉?

  想不到《后记》也有记不胜记时,正要搁笔,却读到了2016年5月11日《参考消息》七版头条的一篇文章,不能不记:“首份《世界植物状况》报告称:五分之一植物种类面临灭绝风险”,由伦敦皇家植物园牵头,八十位专家执笔的《世界植物状况》说,科学界已知的植物种类总类共为39.1万种,小到兰花,大到红杉树。有21%的植物面临灭绝。文章称这一趋势为“巨变”。“皇家植物园科学部主任说:巨变正在发生,主要是农业变化和城市化用地。”还包括“热带森林被砍光”,“全球变暖”。不断增长的已超过七十亿的世界人口需要食物和住所,因此,我们只能“确定最需要保护的地区”,也就是说开拓耕地,建造房屋是不可避免的。但物种保护研究者史蒂夫•巴克曼提出疑问:“如果我们彻底砍掉森林清理出土地,种植单一作物,那么当一种新的植物疾病出现,把作物全部毁掉时,将发生什么?”植物世界也有出人意料处,每年全球“约有两千种新的植物种类被发现”,在巴西发现的是“茅膏菜属植物,是目前已知最大的食虫植物”。

  这份《世界植物状况》的令人不解处是“省略了诸如水藻和苔藓这样的植物”。

  总之,就在我们眼前、脚下,有多少植物沉默而高贵地飘逝了。

  写不尽林木葱郁,写不尽芳草萋萋,更何况地下根蔓,树上叶子,天空翎毛,落叶虫蝶,飞鸟走兽?有多少生命的美好,在《大森林》之外,亦在我心中,不时冥想,不时抚弄,我何德何能,竟自觉如此幸运:我心有风景。

  感谢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及我的同门章德宁女士,给了我充裕的时间屡写屡改,而从未催促。六年弹指而过,我一笔一画的书写是在刻画光阴吗?我把岁月化成一页一页堆砌的稿笺,那也是生命树吗?

  2015年中秋近于北京

  一苇斋

  2016年5月删定

(责编:小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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