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学家顾彬:长篇小说“太啰唆” 读者看完会扔掉

2014年07月21日08:31  中国新闻网  

顾 彬

  ●余华的《兄弟》老在重复同样的场景,真无聊。

  ●这些长篇小说从语言、形式、内容来看是最没意思的作品。

  长篇小说“太啰唆”

  国内国外的读者大部分都喜欢看长篇小说,但是我不太想读他们的读物。我珍惜诗歌、散文和短、中篇小说。原因很简单,它们的代表作比较集中,不会太啰唆。余华的中篇小说《活着》算大作,但是他的《兄弟》呢?他老在重复同样的场景,真无聊。刘心武刚出版的长篇小说《飘窗》里什么都有,有妓女,有诗人,有水果商人,有左派等。也很无聊。

  为什么读者喜欢看长篇小说,但是其他的文学体裁很难找到让作者满意的市场呢?长篇小说是一种对精神家乡的思念。一般的读者不再了解当代非常复杂的生活,连怎么喝一杯咖啡他也不太清楚。长篇小说好像是一种帮助,好像允许人具体了解社会,告诉他怎么过、怎么不过日子。

  现代性 (modernity) 最重要的特点就是速度。没有速度,那么没有现代性。什么都应该快,更快,最快。因此看书也应该是一种快餐。如果要快看的话,读者需要很多“朋友”。这个意思是说读者需要不少熟悉的地点。所以作者经常需要重复同样的地点。比方说余华的长篇小说《兄弟》老给我们讲男生看女生上厕所这类的布景。好像一般的读者已经不太知道人在厕所干什么。

  读者看完长篇会把它们扔掉

  另外,鲁迅、叶圣陶、沈从文、萧红、张爱玲等作家的短、中篇小说大部分都是杰作。1979年以后中国最有名的、国内国外卖得最好的长篇小说能够跟民国的大作比较吗?

  我提的问题不光是一个中国当代文学的问题,它也是一个世界文学的问题。我最近看过的长篇小说,无论是美国的、德国的或中国的都比不上当代诗歌、散文、中篇小说的表达力量。老实说,这些长篇小说从语言、形式、内容来看是最没意思的作品。人家会反驳我的主张,这些书无论肤浅不肤浅, 都卖得很不错,还有媒体报道它们与它们的作者。是的,就是这样。不过,它们的读者是残酷的。书看完了以后,读者会把它们扔掉。

  长篇小说的危机是非常明显的。能够克服它吗?恐怕没办法。长篇小说原来是一种对整体的渴望。现代(modernity)另一个最重要的特点是全体的丢失,中心的损失。人不再是一种人,现在变成几种不同样的人。现代长篇小说(modern novel)的目的原来是把时代精神分析出来。总的来说,现代本来要通过长篇小说了解自己,但是它失败了。现代好的长篇小说大部分是没有完成的,要不它们的本身是碎片 (fragment)。原因是它们抓住不了近代、现代、当代历史的本质,因为一百年来的历史越来越复杂,连当代长篇小说也没法全部反思。

  小说家写作从长篇转到中篇

  因此严肃的小说家从长篇小说转到中篇小说,从社会的全景转到一个人的困境。不再描写几十个人物,集中在一个人的灵魂或精神、在一个东西与它的秘密上。

  读者原来需要的故事很可能是小的故事,不再是大的故事,是一个瞬间发生的故事,不再是一个在一百年之内发生的。这类故事只能在语言中发挥它的重要性,它的重要性与它的语言应该是分不开的。不光是短篇或中篇小说可以讲这些小故事,长诗也会。比方说香港诗人梁秉均给我们介绍一个葡萄牙壁毯的故事,他才用了不到一百行。这首长诗是中国当代文学最深刻的作品之一。当代长篇小说呢?一百页之内经常找不到一句想记住的话。什么都太啰唆。诗与散文不能啰唆,短、中篇小说也是。一个错的字,一个不恰当的词,它们诗意就没了。谁认真地看当代长篇小说,谁就会发现好多词汇上的、语法上的、逻辑上的错误。

  今天我们需要人宣布长篇小说的结束,把我们带走,带到文学的本身。

(责编:李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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